靳子驍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解剖開來，把所有的考慮，之前的謀劃，為什麽會那麽做，對她到底抱著什麽心思都全盤托出……

可是，從來沒有對誰這樣做的他，發現肖珞珞好像並不是很想知道這些。

因為她不想知道，所以她一點都不會感動。

察覺到這一點的靳子驍有些莫名的恐慌，也不是怕什麽，只是好像有點無措了，找不到頭緒。直到肖珞珞低呼一聲，他才發現自己太過於用力了，把她的手給捏痛了，觸電一樣的松開，他有些慌不擇路，“我去、叫Lily來。”

在他看來，肖珞珞和Lily的感情好，而他之前和Lily交談，也就是那天允許Lily帶走肖珞珞的那天，他把自己的考量告訴了Lily，並且希望她能幫自己照顧一下肖珞珞。

當時Lily答應了，而且一直也做的很好。

包括幫他把藏進了腳鐲裏的跟蹤器送給肖珞珞，包括及時告知他肖珞珞察覺到有人跟蹤，肖珞珞每天做了什麽，有什麽想吃的，她都會轉達。

那是一個他覺得最靠譜的眼線了，不，保護傘了。

原本這計劃，他不想和任何人說，可是他覺得Lily可靠，而且肖珞珞好像只信任她，他別無他法。

當然，也是有想到讓Lily來中間游說，告訴肖珞珞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做。

這些隱匿在背後的心思，顯然是通過其他人告訴當事人效果要好，可是他忍不住了，他發現自己面對雖然醒來可是一言不發，看上去不太對勁的肖珞珞，根本做不到再賣關子。

就好像……有些話，再不說，他就沒機會說了一樣。

如果沒有出事……

靳子驍已經不想去想如果了。

而他的提議，讓Lily進來說話的提議，肖珞珞沒有拒絕，他只能當她是答應了。

靳子驍在外面停留了好一會兒，門才再次被推開，這次走進來的是Lily。

肖珞珞就到Lily，眼圈突然紅了起來。

Lily帶上門，看到肖珞珞這樣也有些難受，畢竟，不管是為了什麽，她聯合靳子驍一起瞞著她是事實。

走床邊，Lily沒有說話，看了她好一會兒，才沒忍住，“哭什麽。”

肖珞珞原本還不想哭的，聽到這三個字，原本懸在眼裏的眼淚才從眼眶裏湧出。

這哭的，Lily立刻慌了神，抽了好幾張紙巾給她擦臉，“別哭啊，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，再哭的話，孩子很危險的。”

肖珞珞聽到這話，眼淚竟然微微一收，“你、你說什麽？”

Lily嘆口氣，把她眼淚都擦掉，“我說別哭了，再哭的話，孩子真的得掉了，你這做媽媽的太折騰了。”

“孩子……”

“你不會以為孩子掉了吧？”看到肖珞珞臉色不對，Lily拉出個笑來，“差一點流產，不過因為送得及時，給保住了。”

肖珞珞聽到這話，如果放在以前，那肯定是深信不疑的，可是現在……

她竟然有些不知道，到底是程妝再騙自己，還是Lily在騙自己。

“關於……”Lily不知道怎麽解釋，只能嘆一聲，“對不起，我其實早就知道靳子驍的計劃了。”

肖珞珞怔怔的看著她，眼裏明明還有水光，卻已經不哭了，只是擡手輕輕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。只是有些顯懷，所以她摸不太出來自己的孩子還在不在，她隱隱記得自己暈過去之前，肚子是很痛的。

Lily不知道肖珞珞在想什麽，她只是覺得靳子驍其實事事都在為肖珞珞著想，如果因為這麽一件事而鬧得勞燕分飛，那也太不值得了。

“他說他要對付了靳傑鈞，才能放心和你在一起，你多諒解諒解他。”Lily覺得靳子驍應該和肖珞珞說過一點了，而她只需要從旁人的角度，再幫靳子驍說兩句好話就行。靳子驍，的確是個好男人。

肖珞珞垂著眼，“你不要幫他說話。”

“Lolita……”

“他有很多理由。”肖珞珞別開眼，“可是這些理由都是拿來傷害我的，如果他要對付靳傑鈞，從一開始就可以和我說，為什麽……要把我蒙在鼓裏。”

“他怕你擔心，也怕你露出馬腳讓靳傑鈞察覺。”Lily其實還是能諒解靳子驍，也許靳子驍能用其他的辦法保護好肖珞珞，可也許是法國那邊的遭遇讓靳子驍有了心理陰影，讓他不敢冒險。

她在醫院看到抱著肖珞珞，臉色蠟白的靳子驍的時候，幾乎以為他下一刻就會倒下。

婚姻裏總有些善意的謊言，她不覺得這很難理解，說開了，知道他其實都為了她好就可以了。

可肖珞珞已經聽不進太多的勸說了。

她太接近死亡，比在法國那一次還接近，她在瀕死的那一刻，想著的是靳子驍，想著和他妥協，想著放棄自己的自尊。

她為什麽能那麽卑微不堪？

肖珞珞已經不想再看到那樣的自己了，祈求通過電話傳達一句話，他沒有給她機會，她看著他，他卻別開了眼。

靳傑鈞讓他選擇的時候，他要了程妝。

也許，很多時候，人做出的選擇都是潛意識的，就算真的有他說的那些所謂的計劃在裏面，可他當時做出的選擇，就已經相當於，在她奄奄一息的心臟上，插下最尖利的一把刀。

她在把匕首送進靳傑鈞肚子的時候，就已經死了。

那個善良的，渴求愛情，渴求活下去渴求靳子驍的肖珞珞……已經死了。

她是一個殺人犯。

就算靳傑鈞最後沒有死，她也已經是個殺人犯。

她想要和靳傑鈞同歸於盡了，反正，沒有人要她。

靳子驍還以為，在事後和她解釋一下就有用嗎？火種扔進已經燃燒殆盡的灰燼裏面，還能重燃嗎？

不能。

她記得靳傑鈞拿槍指著自己的感覺，她醒來前，夢到靳傑鈞扣動了扳機，她死在他的槍口之下，而靳子驍和他選擇的程妝結婚生子。

很美好的結局。

“Lolita，別想太多，如果你還想和靳子驍在一起，他沒有做錯什麽，他都是為了你，他做錯的，頂多就是為了你的安全而瞞著你而已。”Lily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況，也不知道肖珞珞被綁架之後吃了什麽苦頭，她只能力所能及的勸和不勸分。

肖珞珞張了張嘴，聲音低低啞啞的，“我不想和他在一起。”

一句話，讓Lily其他勸說都卡在了喉嚨裏，說不出口。

“我想要離婚，Lily。”肖珞珞回握住Lily的手，擡頭時，眼裏竟然是淒苦的情緒，“我不能留在他身邊，我會死的……”

她怕自己會和媽媽一樣，會在以後，忍不住親手殺掉靳子驍。

她的手上，已經沾滿了鮮血。

Lily嘆了口氣，“Lolita，你現在情緒還不穩定，再休息一會兒吧。”

肖珞珞知道，再休息，她也不會改變這個註意了。

Lily半是強迫的讓肖珞珞再休息一會兒，然後自己離開了臥室，輕聲的帶上門，看到的就是在外面的等著一直沒有離開的靳子驍。

“她怎麽樣了？”靳子驍問。

“我讓她再休息一會兒。”Lily不知道肖珞珞想要離婚的事有沒有和靳子驍說，想著也許肖珞珞待會兒會想通，也就沒提。

在她看來，肖珞珞對靳子驍用情至深，怎麽可能說離婚就離婚。

“麻煩你了。”靳子驍面有倦色。

這幾天因為怕肖珞珞醒來之後情緒激動，就讓Lily在靳家留宿，而現在他沒有開口，意思是讓她繼續在靳家待幾天了。

Lily表示理解，其實就算靳子驍沒這麽要求，在沒看到肖珞珞醒過來沒事之後，她也安心不了。

當時三天兩頭往靳家老宅跑，還不如先住在這裏。

“靳總你也去休息會兒吧，她醒來了，身體情緒很快就很能好轉的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的。”

目送Lily離開，靳子驍在臥室門前站了很久，最後還是悄聲推開了門。

床上的肖珞珞已經在合眼休息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。

靳子驍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聲，走到床邊，都不敢做到床沿上，就怕動靜吵醒了肖珞珞，只能在邊上的沙發上坐下，遠遠的看著睡顏安靜的肖珞珞。

他這個人，做了事情之後，從來不會輕易後悔。

可是在肖珞珞身上，他有很多事情恨不得重新來過。

看著看著，靳子驍困意上來了，鞋也沒脫，就那麽躺在窄窄的沙發上睡覺。

他閉眼一會兒後，發出輕微的鼾聲。

肖珞珞和靳子驍同床那麽久，從來沒有聽到靳子驍睡覺打呼嚕，哪怕很輕微的，因為靳子驍連感冒都少有。

她睜開眼，對上靳子驍沈沈睡去的臉。

胡茬沒有刮幹凈，眼圈下有著深深的青黑色，領帶被扯開有些淩亂，頭發也沒有整理。

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邋遢的大叔。

肖珞珞已經記不起自己第幾次看到靳子驍這麽……和以前比起來，可以用“不修邊幅”來形容的樣子。

可見，他在她身上操的心可不少。

但是愛情是兩個人的事。

夫妻之間應該是平等的，她不希望自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，在對方眼裏看來就是一個拖油瓶，包袱一樣的存在。

她不希望自己被單方面保護著，她希望自己能分擔一點他的煩心事，能分擔一點他的麻煩，哪怕什麽都做不了，絮叨幾句，給他寬寬心也好。就如同他以前和她生氣的那樣，他怪她只身犯險，她也不想讓他事事都擔著。

肖珞珞覺得很難受，她不想要離婚，在生死關頭她都想要告訴靳子驍，她原諒他出軌，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上的。

她太卑微了，哪怕靳子驍不愛她，她都想要和他在一起。

可現在知道靳子驍愛她，這樣的愛……

又沈重到她要不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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